夜鶯與玫瑰
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
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
「看哪!我的愛情多麼脆弱,竟然需要一朵紅玫瑰才能夠使她與我跳舞!
看哪!世間的知識與學問竟然比不上一朵紅玫瑰的芳香艷紅!
看哪!我窮苦的花園裡竟然連一朵紅玫瑰也沒有!」
夜鶯坐在樹上看著樹下的少年歌詠自己的愛情,悲傷與愁煩爬了少年一臉。
呃,好吵喔。夜鶯皺皺眉,停止歌唱給星星聽。
這不是她渴慕的愛情。
愛情應該是歌詠血與肉、愛與死、生與冷,夜鶯想。她決定再等一等,看看少年向愛神祈求什麼。
「明晚的舞會她將要前往,如果有了紅玫瑰我就能與她跳舞,
明晚的舞會我將邀她共舞,如果有了紅玫瑰我就能摟她柔軟的腰,
明晚的舞會我將帶她離去,如果有了紅玫瑰我就能揉碎在她臀間,
明晚的舞會我將和她延續到隔日,如果有了紅玫瑰……
白玫瑰也好,我能讓她們變成紅玫瑰,
可惜我連一朵玫瑰也沒有。」
──不錯,夜鶯點頭。這離她渴慕的愛情稍微近了那麼一些。
愛情應該是歌詠奉獻與犧牲、孕育與凋萎、盲目與迷亂。
少年還不是真正的戀人。
「如果我無法得到她的心,我的心會碎的!
如果我無法得到她的愛,我的心會碎的!」
夜鶯搖搖頭,離她渴慕的愛情又遠了一些。
愛情應該是積極與明亮,不該憂憤而愁傷。
少年離夜鶯心目中真正的戀人又遠了一些。
「如果我無法讓她愛我,我就將她永遠擄在身旁,我來愛她好了!
可惜我連玫瑰也沒有,這樣就沒有親近她的機會了。」
少年歌詠愛情直到感傷處,留下淚來。
正捲著尾巴求偶的蜥蜴問夜鶯:他怎麼哭了?
正追逐夕陽的蝴蝶問夜鶯:他為什麼哭呢?
正被蜜蜂親吻的花朵問夜鶯:是呀,到底是為什麼呢?
噢──他需要一朵紅玫瑰,就這樣。
就這樣?就這樣?就這樣?蜥蜴、蝴蝶與花朵目瞪口呆,原來人類的愛情只需要一朵紅玫瑰就能促成;真是簡單,而他們竟然還為了玫瑰哭泣。
「噢,我能想像她被其他男人抱在懷中的模樣,她將在樂聲中起舞;
噢,我能看見她被衣著華麗的臣僕圍繞在中間,她將是注目的焦點;
噢,我能看見她胸前的大紅玫瑰……
如果我們共舞,玫瑰會唱歌,會詠唱她的美如同奔流的鮮血,
如果我們共舞,我會在共舞的時候向她傾訴,告訴她我愛她,
噢,一如我是那麼渴望她……」
夜鶯眨眨眼──好吧,這離她所希望的愛情還差一點點。
不過她也許可以幫助這位少年成為一位真正的戀人。
夜鶯飛向園中的玫瑰樹:「給我一朵紅玫瑰吧,我會為你歌唱真正的愛情。」
玫瑰樹搖頭,說:「嘿。抱歉,我的花朵是白色的,雖然我也想知道真正的愛情,但我的花瓣比初雪更白、比那少年的眼白更純淨、比初生的生命還要無瑕。也許我那在日軌旁的兄弟能夠幫助妳。」
夜鶯飛向日晷旁的玫瑰樹:「給少年一朵紅玫瑰吧,我會替他唱詠真正的愛情。」
玫瑰樹搖頭,說:「唉。可惜,我的玫瑰是黃色的,可惜我聽不見妳歌唱真正的愛情,但我的花朵比少年的金髮更耀眼、比初昇的朝陽更金黃。也許妳可以去找我那在窗下瑟瑟發抖的兄弟。」
夜鶯聳聳肩,飛向不遠的窗邊。
「給我一朵──」
「是的,我聽見妳說的了,女孩,」玫瑰樹回答,她也聽見了男孩在她身旁的哭泣,「我的玫瑰是紅色的,紅得像是女孩子的紅唇與洋裝、紅得像是被我的花刺所扎出的血滴。只可惜嚴冬使我無法開花,我的花朵早在幾天前就盛開並凋謝了,記得嗎?妳還曾替我的花瓣高歌。」
「真是可惜,他只需要一朵玫瑰花呢!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得到並讓我們看見真正的愛情呢?」
「當然,當然,但是萌芽得用凋萎換。」玫瑰樹搖擺枝椏,看著樹旁仍在哭泣的少年。
「告訴我,告訴我。」夜鶯好奇,這下她的注意力不在少年的愛情上了。「或者也告訴他?」
「妳必須拿死亡來換,妳必須將胸膛抵在我的刺上,我的刺必須穿透妳的胸膛,並為流出來的鮮血歌唱。流出來的鮮血將在月光的見證下變成我的血,而歌唱必須維持到鮮血流盡。」
這下夜鶯得注意力離開了少年的愛情。
「拿凋萎換萌芽,這樣的代價實在太高;但我記得我替你的紅玫瑰歌唱,他們比少女胸口的朱砂痣還要嬌豔、他們讓每個單戀的少女不再想著情郎!」
「──我知道該怎麼辦了,就讓我使你開花吧!」
夜鶯飛向不遠的少年,唱著夜晚蠱惑人心的歌,愛情將要盲目與迷亂、將有奉獻與犧牲、將在凋萎後萌芽,將有真正的愛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