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 閱|正文:01&02|短篇:四季(春夏篇)、The Wedding
01 # 不變的日常風景
烏野高中排球隊三年級、讓人最倚賴的砥柱們畢業了。 既喧鬧、又安靜地畢業了。 留下三年間輝煌的青春在他們彼此熟悉的烏野高中第二體育館中、在他們相伴的三年四班教室裡、在他們練習結束後返家的坡道上、在他們時常逗留的坂之下商店前、在他們途經的河堤邊。 畢業典禮過後,少年們一樣結伴離校。除了胸前的花朵與手上的證書筒,似乎一切如常。 東北地區的三月份,伴隨冷空氣低氣壓影響,平均氣溫攝市五度的冷意,伴著催促他們踏上人生新路程的風撲面而至。櫻前線直到四月才會到達東北,烏野畢業生不曾擁有櫻花紛飛畢業時節的經驗。即使如此,不畏嚴冬的蓊鬱山林也伴著畢業生們,搖曳著枝椏,向他們道別。 『大地學長,我們二年級生能成為你們的後輩真是太好了!』緣下紅著眼眶說。 『嗚喔、潔子小姐——!!』清水潔子睨了一眼哭得驚天動地的西谷與田中,卻也不由自主地與谷地一同泛紅眼眶,甚至可疑地拿下眼鏡遮掩上頭的霧氣。 『菅原學長,好捨不得你喔!』 『我們會加油的!再次打進全國大賽!』 『這次一定要贏垃圾場之戰!』 『學長們都會加入烏野町內會隊吧?有空的時候也請務必回來看看我們的練習成果。』 直到與哭紅臉龐的社團後輩們道別、踏出烏野高中大門口的坡道,澤村大地才恍然察覺:他習以為常的的日常生活將不再一樣。或許是哭到整張臉龐都紅透的西谷、田中和日向、紅了鼻子的影山與山口、月島,以及緣下、木下與成田幾人讓他這麼覺得——自己真的要離開他們了,再也沒有早上七點開始的晨練、超過晚上七點的社團時間,沒有黃金週的集訓、沒有緊湊的練習賽。往後的日子,每一天,身邊再也沒有社團活動的吵鬧聲…… 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卻有什麼仍是相同的。 「久等了,大地——」安慰後輩們直到最後一刻的菅原遲了些,用力一拍兀自看著梅花發起愣來的友伴,「旭躲起來哭了,我們先走吧?」 「嗯。那傢伙怎麼到畢業了還是一樣啊。」 「哈哈哈,大地你就是恨鐵不成鋼,對吧?」 看了一眼身旁鼻頭還有些泛紅的菅原,澤村又笑著與三年來胼手胝足一同管理社團的夥伴踏上回家的路。 / 一切都將不一樣了,三年間慢慢滲透澤村的習慣,自明天開始將不再一樣。 上課的時候看著菅的後頸出神、下課後拎起書包與菅同時視線交會,偶爾並肩一道前往體育館,即使去程不相伴、返途也一定會相依。盛夏時總會多買一罐冰飲的菅、嚴冬時總會喊著好冷好冷後與自己緊靠相偎的菅;食慾之秋,則總會見到灰髮少年轉過身來,向正覺得嘴饞的自己說:大地,一起吃完肉包再回家吧?還是你想去吃醬油拉麵?我昨天發現靠近雪之丘附近的拉麵店也有很棒的麻婆豆腐哦! 春,梅花謝後不久就是櫻花爛漫的日子了。澤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幾年前與自己一起上學的菅原,替自己拿下額際髮梢的櫻花花瓣時,眼神專注的特寫。他甚至都能在對方的棕色瞳仁裡看見自己的倒影了,菅原的眼睛又突然遠離他。那時的他們才剛升上三年級、剛送走畢業的學長,那時的老烏養教練才剛因病引退沒有多久;然後他們就成為守護彼此背後的夥伴,咬緊牙根撐起排球社不致潰散。那時,武田還不是他們的顧問和指導老師。 慢下腳步,烏野排球隊前主將突然盯著自己的腳尖困惑了起來:為什麼我剛剛會突然捨不得---- 「大地?」菅原孝支在澤村大地停下腳步時就不再邁步,他們才剛猜想著烏野排球隊重新飛騰成為強豪以後的未來,澤村就欲言又止,甚至還停下腳步。 真不像大地會做的事情,肯定是想到什麼事情自己苦惱起來了吧?可是,居然在跟他聊天的時候分心?也太苦惱了吧。 菅原好整以暇地等在原地,直到澤村低下頭,才出言詢問。 「現在才感傷起來了啊?澤村隊長----」 「早就不是隊長了啦,菅前輩。」 「什麼啊、什麼前輩啦!大地前輩!」 澤村家離烏野高中很近,幾乎離開T字路以後沒走幾步就到了,而菅原則是住得要遠一些。全國大賽正式告終,他們的話題也從比賽轉向升學與家業,選擇大學的菅原或許將在考試結果發表後遠離宮城、決定考體大的澤村則將前往東京。 三年間,他們背靠背互相守護彼此身後;未來,也許將背對背走上不同的路。 「對了,大地。」把熱騰騰的醬油拉麵湯喝得一乾二淨,返家的路上菅原突然開口。 「嗯?」 「一年級主任代課的時候曾經要我們寫『理想的生活』,你還記得你寫了什麼嗎?」 「啊……我想想,是安定又很有目標的生活吧。」 「三年級的進路調查表呢?」 「體大,但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想和你們繼續打排球呢。」 「哈哈,果然如此呢!」 繞道雪之丘吃拉麵的少年們,黃昏於轉角處到別。 身型頎長精實的少年佇立原地,看著斜陽暖暖,染黃灰髮少年的背影。 ----可是啊,菅。 那時的我,與其說是想和你們一起打排球…… 不如說是,我希望我的未來有你啊。 02 # 日常瞬息萬變 菅原孝支非常理解,澤村大地對戀愛這件事情一直都不太敏銳,滿腦贏球的他也搞不好根本對此毫無興趣。 高中時性格穩健、溫和可靠的澤村大地時常在下課時被女同學找出去,而總是與其一同行動的菅原就時常被委託轉交情書或轉達邀約,類似事件總是層出不窮。即使澤村每回都誠懇地道歉並說自己只心繫排球,仍有不少女孩堅持不放棄。 「嗯?好呀,加油喔。」菅原總是向那些女同學笑著說出溫柔的話語—--當然是違心之論—--甚至在她們被拒絕以後遞上一塊牛奶糖聊表安慰,並與她們討論自己的夥伴「確實是個值得追求的好男人,但是贏球對我們而言確實是三年來最大的目標呢」、「也許等到畢業那時再告白吧,我想大地一定不會忘記妳的,他的記性這麼好」、「平常多花點時間來三組找大地聊天吧,我會盡可能讓妳加入話題的」、「我相信妳,妳也要相信妳自己哦」……如果情況順利,接下來的情形就會按照二傳手的意願:只有他的軍隊由他接到了球,並且自己扣殺得分。那些女孩對澤村的怦然就會轉為對他的心動,又會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昇華為友誼,接著,最初的戀情就無疾而終。 每當烏野排球隊副主將踏上戰場,絕大多數的窘境都會因為有他而順利。 縱使是善體人意的菅原,偶爾也會擔心這樣的自己太過算計;將單戀視為一場比賽,機關算盡。 —--即使如此,他仍不敢保證自己能夠贏得屬於他的獎盃。 短暫幾年間他必須讓常在身旁的排球笨蛋習慣自己的存在、讓他將自己的陪伴視為理所當然、像有他在身邊就如呼吸一般自在。 當他們不能見面的時間不再相隔周末或黃金週、寒假春假暑假那樣說長不短的日子,也許澤村大地就會開始發覺自己的形單影隻,就會察覺自己看完排球比賽以後不再能於隔日見到夥伴就自然而然地切入討論、不會有人及時發現並了解他是佯怒還是真的生氣。 幸運的話,離了溫水的青蛙就會覺得乾旱。 菅原孝支總是幸運的,然而在戀愛這種事上,他不敢妄下論斷。 / 清晨,灰髮少年獨自走過剛甦醒的街道,與商店街的鄰人們打招呼,獨自離開宮城。大學放榜的重要日子,菅原沒有連絡澤村、東峰或其他三年級的同儕友伴,一大早便搭了電車前往外縣市的校區看榜。明明能夠上網查榜,少年仍選擇離開熟悉的環境。 如果考上了,就看看附近的租屋選擇;倘若不慎落榜,那就當放自己一天假,逃離小城鎮散播極快的耳語,回去再準備就職並一邊重考吧。捏著三年級時他和澤村、東峰三人一起前往神社求來的合格祈願御守,菅原孝支看著巨大榜單前攢動的人群,深呼吸一口氣。 ——竟然比打三大大會還要緊張。 擠進人群中,他仔細地看過每一個名字。 並且停下,瞪大眼睛。 笑了開來—-- 「看吧,菅,恭喜你。」 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菅原驚訝地轉過頭去。 不知何時開始就站在對方身旁的澤村大地一逕地笑,像菅原一直以來替他們加油打氣那般地使勁拍他的肩膀。 「咦、咦、咦大地?」 「就知道你每次都把事情悶起來自己苦惱,如果我不來的話你該不會連通知我們都不想吧?菅。」 他們在附近的家庭餐廳落坐,看著裡頭的朋友聚餐、情侶約會,鄰桌甚至也有像他們一樣遠道而來看榜的少年們,正交頭接耳地討論榜單結果與成績落點……首先提議找地方用飯的澤村在點餐後就閉口不言,而彷彿現行犯被逮個正著的菅原則尷尬地頻頻左顧右盼。 眼前的澤村突然間喝光一杯子水,重重地將杯子放在他面前。 「說,為什麼四月都不聯絡?」 ……大地,你喝的是水還是酒?菅原尷尬地轉開頭。 直到餐點上桌,菅原才一邊解釋給在充滿美式餐點的家庭餐廳中還是不改本色點了醬油拉麵套餐的澤村聽。 「……總之,大地你不是要去體大了嗎?我想說春假期間你大概會忙著找房子吧,如果還找你出去玩會耽誤到時間—--」 「可是,菅,你連簡訊都回得太簡短了吧?就一個『嗯』?」 「啊、對不起,就想說大地應該很忙—--」 「……菅、原、孝、支。」澤村咬牙切齒,臉色如同午後雷陣雨般倏地陰沉下來。然而菅原卻曉得,澤村這是『拿你沒轍』的表情,而非發怒。 「是?」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報考這間學校?我搭首班車來老早就看完了榜單坐在車站門口等你結果你一邊嘀咕一邊用苦惱的臉無視我走過去,要來看榜都沒有事先告知就算了,如果我沒有逮到你,你是不是連通知我們的打算都沒有啊?」 看著難得連珠砲叨唸的澤村,菅原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算了,菅,我問你。」 「嗯?」 「既然我們都在東京,學校也離的不算遠,要不要乾脆在中間點找地方住?有個熟人彼此照應會比較安心吧。」 「欸?」菅原瞪大眼睛。 「呃……菅你不願意的話當然可以拒絕我。」 直到此時,澤村才發現自己難得這麼聒噪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決斷地提出建議,原先在菅原臉上的尷尬神色,像是有一隻使人尷尬的小精靈跳呀跳呀,從菅原臉上跳往澤村肩頭。 上次看到大地這麼尷尬,大概是畢業典禮當天被學妹當眾告白的時候吧。菅原想。 但是他卻連耳朵都紅了。 視線牢牢瞅著認識多年的夥伴,菅原綻出笑容,連日陰霾蕩然無存,笑得雲破天開。 「那,大地,就答應你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提議吧!」 # The Wedding
你們的未來裡頭,有彼此的身影嗎? 當澤村、菅原一起出席在學長的婚禮上時,昔日的烏野排球社員都睜大了眼。年日洗鍊了少年們,曾在場上一同征戰的歲月成為砥礪他們的根基,二十幾歲的青年們在婚禮結束後聚首、彼此關照、討論過去的生活。 哪個後輩在大學也選了排球社、哪些學弟一直沒有放棄排球、某個人進入了國家隊、誰就職了、或哪些人成為哪些高中排球社的教練……當年的烏野排球隊班底見到澤村後仍改不了面對隊長的態度,繼承甚至超過小巨人稱號的日向更是在大夥交談中突然發出了「大地前輩和菅前輩果然還是很像爸爸媽媽呢」的感想,而後田中便發出震耳欲聾的笑聲說「對啊而且還有夫妻臉」,笑聲便停不下來,直到月島不改本色出言吐槽、山口掩著嘴悄悄提醒眾人:大地學長的臉變黑了哦—-- 主要對象以新人家屬及親戚的教堂婚禮嚴謹卻溫馨的結束,前來觀禮或協助的烏野OB青年們簇擁著新人前往二次會,卻唯獨少了不久前才被齊聲調侃的兩人。 成套筆挺西裝的澤村與菅原留了下來,看著典禮過後人去樓空的教堂,空氣中還瀰漫著幸福的花香。花童灑過的新鮮玫瑰花瓣鋪滿了一地紅毯。 「大地/孝支。」 他們站在教堂角落靜默,又突然同時開口。 菅原笑了開來,將束在領口的溫莎結打開。今天的澤村大地一如既往地帥,即使他替他挑了在外型上更加分的西裝,菅原卻曉得自己喜歡的是軀體之下包藏的火熱靈魂。「你先說?」 沉默良久。 「我沒有帶你移民的能力,所以,」澤村大地艱澀地開口,在無人之處單膝跪下。「如果日本通過同性婚姻法案……」 菅原的笑容更明亮了,他眨眨眼。 「如果通過了——請把你的未來給我。」 菅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澤村,笑瞇瞇地眨眨眼。 眨呀眨呀,眼眶就氤氳了。 眨呀眨呀,眼淚就掉了下來。 「你應該說,『不管有沒有通過,都把你的未來給我』才對吧,大地。」 青年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來,紅著眼眶與灰髮男子相擁而泣。 他們在彼此耳畔說:好。 不管環境如何,我的未來,都是你的。 # SPRING
四月中旬,烏野櫻花漫開。
清晨七點,你已經到達第二體育館展開一日的晨練,按照烏養教練給你的練習計畫按表操課。春天的腳步聲從體育館木地板傳入耳中,隨著你拉伸的每一寸肌肉伸展開來。社團後輩也到了,拖地的聲音、推出球籃的聲音、裝球網的聲音、排球專用鞋摩擦地板的聲音紛亂地進入你的腦海。後輩們也到了,最強的誘餌以及——不,已經不是最強的誘餌了,兩個「鬼」正慢跑回來,氣喘吁吁地搶著擠在門口搶著進體育館。 在他們後方響起你熟悉的聲音,明明只是便利商店塑膠袋的摩擦聲,卻是你真正等待的,春天的聲音。你的春天踩著輕快的步伐進入你的視野,灰色髮絲還黏著粉紅色的櫻花花瓣。 待他俯身,等他的瞳仁映照你,你才緩緩笑開。 大地,你躺在這裡幹嘛? 等你啊。 我在等你,等我的春天來。 你睜開眼,他的特寫就在你眼前。你想你是作夢了,想起以前的事情,你們還各自揣懷糾結的單戀將彼此放在心底,關係仍停留在夥伴而遲遲不敢將之昇華為戀人。 而今你們是伴侶。你能光明正大地在他唇畔流連,他亦毫不羞澀地讓你細細數算他的睫毛,在你身旁安穩而綿長的呼吸。 當陽光灑在你們相距不過幾釐米的枕間,你等待的人才徐徐睜開眼睛。 早安,大地。 太久了。 什麼? 我居然等了這麼多個春天。 什麼? # SUMMER
汗從他的額際淌下來,溜進他的衣領。
然後他抹去懸於下顎的汗水,將上衣褪去,又朝你覆了下來。 你不合時宜地想著接下來該做的事情。夏季的時候你們總會貪戀痛快的一場冷水澡,然後來罐冰鎮啤酒或水,或一盒掌心大的小冰淇淋。 分神不過半秒,你便從自己過於甜膩的嗓音中恍然醒來,帶著快意的悶哼自胸口遊走至鼻腔,耳邊鼓譟著你自己的心跳聲。 天熱了,你意識不清。 太熱了,你分不清楚在你胸口劇烈鼓動的是他與你緊貼的、他的心跳聲,還是你自己漸趨急躁的心。 艷陽自他肩後的窗口灑落,將他滴在你胸口上的汗珠染成金色。暈乎乎地,你弓著腰讓他進入你,又按下他的肩伸長脖子舔他的汗、咬他的脣、吻他的耳畔。 你睜不開眼,覺得快要被暑氣焚身。帶著熱氣的聲音在你耳邊忍耐著,以嘶啞、並且小心翼翼地,呢喃你的名字。 你被熱氣淹沒,在慾望中泅泳。 你聽見自己彷彿燒灼起來的聲音,載浮載沉地從將你滅頂的情慾中顫抖吐出。 大地。 大地,我好熱。 大地,你快點動嘛。 大地。 大地。 大地—-- |